间野裸蔓

一切美好,皆如所愿。

【烨以姬日】浮华刹那(五)

※古风AU 一些狗血宫斗 双性

※城府深沉韩烨X清冷厌世姬发


19.

姬发午后刚睡醒,承乾宫便来了人。


“姬嫔娘娘,贵妃请您到承乾宫里用茶。”


“用茶?”姬发摸着怀里的猫,悠悠地坐在了上座。


宫女玉莲行了一礼,“还烦请娘娘与奴婢一同前去。”她话语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姬嫔娘娘,您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宫里的新人按理是要自个儿到贵妃娘娘宫里请安的。贵妃此番主动请您,实属给足了面子,还请娘娘,别拂了我家娘娘的脸面。”


她微微一笑,“毕竟不是谁,都对您有皇上那般的耐心的。”


姬发闻言脸色瞬冷,春晓怒视着她:“身为一介宫女,你好大的胆子!”


玉莲依旧是副冷眼看人的模样,“奴婢虽是宫女,但也是承乾宫里的宫女,奴婢也分三六九等,春晓姑娘恐怕还没资格教育我。”


姬发冷笑一声,而后微敛起笑意,“知道了,本宫会去的。”


玉莲瞥了春晓一眼,向姬发略带敷衍地福了福身,“那奴婢就在宫外等候娘娘了。”


待玉莲走后,春晓皱眉看向姬发,“公子,您这都忍?!”


姬发将怀里的猫放到了地毯上,拂去了身上的猫毛,“她说的也没错,本宫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拂了云贵妃的面子。到底是贵妃娘娘,总与她硬碰硬,本宫也吃不消。”


春晓抿唇,“好吧,奴婢这就为您梳妆打扮。”


“嗯。”姬发起身走向内室,“与往常一样便可。”


“是。”


姬发到承乾宫的时候,发现不仅仅是玉莲那般看他,这宫里连扫地的丫鬟,看向他的眼色里都有着几分晦暗,他眼里闪过一抹沉思,倒也不语。


云贵妃在凉亭里摆着茶具点茶,身姿优雅端庄,看长相是位出挑的美人。


“贵妃娘娘点茶的手艺算得上是京城贵小姐里数一数二的,皇上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在娘娘名扬京城的茶艺大会上相中了娘娘,这才进了东宫,做了侧妃。”玉莲有些自得地说道。


姬发听着她的话,不作应答,跟在后头的春晓不满地嘟嘴,茶艺有什么了不起的,公子是男人,哪能同这些闺房小姐比女红茶道。要说起来,她家公子舞剑的模样才是绝美,可惜为了隐瞒武功一事,皇上都无缘得见。就连她,也是当初姬发还是秀女的时候被她偷看到他拿着那名前来刺杀他们的刺客落下的剑忍不住在储秀宫后舞弄了一番,可惜舞完剑后他便将其扔进了枯井,身上唯一能偷带进宫的只有那把匕首。


晃了下神人便都走到了贵妃跟前,对方抬头看向姬发,对上那张清冷却脱俗不凡的相貌,云贵妃都不禁一愣,随后笑着叫人赐座,“入宫这么长时日,姬嫔终于是肯来本宫这儿坐坐了。”


姬发浅浅一笑,坐了下来,“不敢,臣妾性子孤僻,有冒犯到娘娘的地方,还请见谅。”


“瞧你这话说的,本宫是贵妃,代掌凤印管理后宫多年,又岂会计较这点小事。”云贵妃笑里藏刀,手下的动作仔细着,姬发笑意未敛,抬眼瞟向服侍的玉莲,“贵妃娘娘心胸宽广,不亏是名门出身,就连这承乾宫里的下人也向着娘娘,待人也颇有几分傲气。”


贵妃动作一顿,皱眉瞪向一旁的玉莲,“本宫不是说了,要客客气气地请姬嫔娘娘来用茶,你们就是这么给本宫办事的?!”


玉莲闻言,立即下跪,“是奴婢多嘴,请贵妃娘娘恕罪,姬嫔娘娘恕罪。”


“下去,自领二十大板。”云贵妃冷哼道,“你倒是该庆幸,姬嫔娘娘大度,才只在本宫面前说道此事,若闹到皇上那,可不仅仅是打板子的事了。”


玉莲忙向姬发磕头,“奴婢……奴婢谢姬嫔娘娘不杀之恩。”


春晓在旁边气得咬牙,贵妃说的什么话,这下岂不是给她家公子戴实了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的帽子,搞得好像公子是那般受了点什么委屈都要在皇上面前告状诉苦要降罪下人的妖妃。


姬发不语,倒是端起了面前贵妃点好的茶,细品了一口,“娘娘这茶,倒是不错。”


云贵妃被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堵了嘴,只好挥手让玉莲退下,“今日本宫唤你来,不仅仅是来喝口茶的。”


“娘娘有事,但说无妨。”


贵妃放下了手中茶具,叹了一声,“本宫原以为,皇上留你在宫里,只是一时之兴,你呢,也是侯府的公子,自是清楚,一个男妃在后宫是怎样的存在,本宫听说,是侯府将你顶了我那一心嫁入相府的弟妹方才进了宫,想必也是不愿的。所以原先,你有所出格之事,皇上护着,本宫也不插手。而今你入宫也已一月有余,还晋升了嫔位,侍了寝,已经名副其实是皇上的人了。”


她又抬手给姬发添了些茶,“既如此,在宫里,本宫还是希望你能守点规矩,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一个人坏了规矩,便会让底下人觉得这宫规是摆着看的,到时候皇上有朝一日对你厌了倦了,要治起罪来,本宫还得担一个治理不严的责任。”


姬发盯着杯里的茶,笑了笑,“原来贵妃娘娘今日是来训诫臣妾的。”


“怎是训诫?你别怪本宫说话难听,本宫这说的,可都是真话心里话。”云贵妃笑得亲切,“姬嫔也是聪明人,在这后宫里人人都图份荣华、地位、恩宠,这些东西,光赌着皇上一人是不够的。你若是得罪了整个后宫的人,往后可是一点后路都没有了。”


“娘娘的意思,是要臣妾投靠娘娘?”姬发轻笑,“臣妾没什么本事,性子也不讨喜,恐怕帮不了娘娘什么。”


“也不是要你投靠,如今你的风头正盛,本宫也是出于好意,点拨你几句罢了。本宫料理后宫,为的就是替皇上分忧。本宫没有打听错的话,昨日夜里,你是与皇上闹了别扭吧。”说到这,她眼里的神色暗了几分,“皇上昨夜到本宫这,瞧着是烦闷得很。即便本宫不想低头,今日也必须得把你请来。本宫想,你也该想好了,是留还是走,要走,就应该早些时日里与皇上断了缘分,既然选择了留下来,你要面对的,可不止皇上一人。你同皇上撒泼置气,本宫管不着,但你要记着,他是皇上,你是嫔妃,有些规矩,即便你不愿,也得最好守着,像本宫这些后宫的女人,即便你不想见,也最好多认识认识。”


“这些话,皇上不会同你讲,下人不敢同你讲,也就只能本宫出面讲得。你应该意识到,从今往后,你不仅仅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姬发,既为姬嫔,是属于皇上,也是属于后宫的。而皇上,不会也不该是只属于你一人的皇上。”


春晓听着贵妃这番话,情绪从愤懑不平到隐忍落寞,贵妃虽然端着架子,话说得总是高人一等的傲慢模样,可道理还是没错。姬发同韩烨闹的气,可不就是对这些后宫里应有的规矩的不满吗?嫔妃就是只能睡在偏殿,他就是得和这些女人共享一个男人。可他和韩烨置气也不会有结果,韩烨能为他打破一层的规矩,但不能打破所有,贵妃看出了皇帝的无奈,才肯替他来跟他说些这样难听刺耳的话。想来,这些话可能韩烨也是心里想对他说的吧,可他自是不好开口,便让贵妃来。


姬发垂眼,他懂其中道理,那个只有姬发一人的世界已经被韩烨打开了,那么他要做的不仅仅是要容纳韩烨一人,他还要容纳他是皇帝的身份,还要他的后宫,他的后宫里的女人。他望着茶杯里腾腾的热气,他的生活,恐怕是不能再过得同之前那样简单随性了。


“臣妾受教了。”


姬发依旧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饮下那杯茶,便起身回宫了。刚踏入宫门,金銮殿的人便送来了请帖。


“这是皇上邀请您前往春夜宴会的请帖,还请娘娘笑纳。”


姬发步伐一顿,走向了那位小太监,是在金銮殿里见过的面孔。他抬手接过了请帖,微微一笑,“皇上这请帖,送的倒是及时。”


不知为何,平日里这位娘娘总冷着张脸,让人不敢接近,眼下露出了笑容,却渗得人心里发慌,小太监忙退后两步行礼,声音都打着颤,“既、既然娘娘收下了,奴才……奴才就先告退了。”


那小太监走后,姬发收起了笑,面无表情地将请帖丢在了书案上。


“公子……”春晓看了看那张请帖,“您去吗?”


姬发冷冷一哼,“皇上同贵妃这一唱一和的,倒是精彩。我能不去吗?”


春晓上前扶着他坐下,“您若不想的话,拒了便是,皇上也不会怪罪你的。”


“春晓……”姬发将手肘撑在案上,扶住了额角,“往后本宫身不由己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拒了一次,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呵……本宫现在只是觉得,有些可笑罢了。”


“可笑?”春晓皱眉,“奴婢也觉得贵妃说的那些话可笑。”


“哈……”姬发起身,“是啊,贵妃可笑,皇上也可笑。”他弯腰抱起了过来蹭他小腿的苳苳,“不过看来,我才是最可笑的那个。”


“公子……”


姬发抱着猫儿,转身进了内室,素白的背影,脚腕上的银铃作响,声音却衬得这空旷的宫里越发幽寂。


20.

春夜宴是自选秀大典后姬发第一次出现在后宫嫔妃面前,不过对上那些打量着他的眼神,姬发从来都是一脸淡漠视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姬发是坐下了,其他还没入座的嫔妃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选择坐在了其他位置上,只有来晚了没得选择的一位贵人走向了他左侧的座位。


“见过姬嫔娘娘。”对方战战兢兢地向姬发行礼,这可是如今皇上面前最得宠的主子,生怕对方一个不乐意自己就得遭殃,“臣妾宫中有事耽搁了,还请娘娘恕罪。”


姬发失笑,“你同本宫致什么歉?”他瞥了一旁空落落的座位,“坐下吧。”


“谢、谢娘娘。”贵人眼见皇上要来了,连忙入座,舒出了口气。


姬发抬眼看向春晓,对方眨了下眼,立刻领会到了意思,弯腰附在他耳边说道:“这位是萃华宫的静贵人。”


姬发蹙眉,“萃华宫住的,不是贤妃吗?”


春晓无奈抿唇,“这宫里也是有主次之分的,贤妃便是萃华宫的主子,像贵人就只能住在侧房。未晋妃位就独居一宫的只有您,只不过迎春宫地处偏僻,早些年甚至是冷宫一样的地方,听槐桉公公说,皇上也是考虑到您喜静,特地清出来给您住的。”


姬发转眼望向走向高座的皇帝,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倒也不必解释这么多。”


春晓闭上嘴巴退半步,不说话了。


韩烨坐下后眼神扫视了一圈,见到了姬发有意避开他目光而垂头品酒的模样,最后视线落在了他右侧无人入座的空位上,蹙了下眉。


“万国公府世子到——”


这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徐小世子风风火火地赶来,笑着走到宴会中央向韩烨作揖,“徐晋见过皇帝哥哥,还有各位娘娘。”


淑妃有些疑惑地转向皇帝低声说道:“皇上,宴会唯一送去宫外的请帖臣妾差人特意送到了陆相府上,怎么徐世子来了?”


韩烨对此倒是见怪不怪,悠悠地转起了手上的玉扳指,“请帖既然送到了陆相手上,那便全由陆相决定,转赠给了世子也无妨。”他看向徐晋,声音里带了丝笑,“怎么来晚了?”


徐晋笑嘻嘻地招手,下人一一将东西抬了进来,“臣难得来趟宫里,参加宴会自然不能空手来,臣可是给在座各位都备了礼,这才来迟的,皇帝哥哥莫怪啊。”


韩烨瞟了眼那些新来的嫔妃皆惊叹于自己桌前礼物的贵重,各个感慨万国公府的财力与世子的大方。这宫里宫外都知道,可惜万国公膝下无女,否则进宫得是妥妥的皇后位分。


“好了。”韩烨让槐桉收下了礼,“宴会要开始了,还不快快入座,以免耽误了时辰。”


“是,皇上。”徐晋环顾周围,坦然地走向了姬发身侧的位置,宴会开始后,这位小世子没去理会那舞池中的曼妙身姿,反而托着脸一个劲地瞅着姬发。


姬发蹙眉转头看向这位少年郎,“世子瞧我作甚?”


徐晋闻言咧嘴一笑,“本世子前些日子才回京都,听宫外都说韩烨哥哥不顾朝臣反对纳的男妃可是倾国倾城的美貌,本世子好奇,今日才特来瞧见一番。而又恰巧坐在了娘娘身侧,岂不有缘?”


姬发低笑看他,“那本宫的脸,可让世子失望了?”


“那倒没有,只是同我想的不太一样,不像外界传闻得那么妖乎,也不算国色天香,却是出水芙蓉,美如冠玉。”徐晋执起一杯酒,姬发也举杯回敬,“世子谬赞。”


不得不说,徐晋的到来大大提高了姬发对这场宴会的兴趣。


“不知本世子送的礼物,娘娘可还满意?”徐晋问道。


姬发垂眼看向放在案上的礼盒,方才他打开看过了,是枚上好的羊脂玉玉佩,做工精细,看似价值不菲,“如此贵重之物,谢过世子了。”


“这玉佩是本世子在江南偶然所得,本想带回来献给皇上,不过韩烨哥哥见识过的宝贝一定比我多,不缺这样一件,眼下送给娘娘,想来也更为妥当。”


姬发让春晓将礼盒收好,视线瞟了眼上位,“世子与皇上交情甚好,这宫中宴会,一般的外臣可来不得。”


“这倒的确。”徐晋点了点头,“韩烨哥哥刚做太子的时候本世子便是他的伴读,如今官就都察院,去年因公务前往江南监察,也是年初才回的京城,回京后也在司里忙活,正好这段时间闲了下来,又碰上陆相带着请帖上门寻本世子,这才来玩玩的。”


姬发蹙了下眉头,“世子既然是万国公府出身,又为何进都察院任职呢?”


说到这,徐晋叹了口气,提起酒盏给自己添了杯酒,“这不是得帮皇帝哥哥的忙吗?本世子欠皇上一份人情,得还。”


“人情?”姬发眼里闪过一丝思索,“那想必是桩大人情。”朝堂风云诡谲,卷入其中,为官为吏都有风险,都察院更是势力复杂的地方。


“想不到娘娘对朝政竟有所了解。”徐晋倒是有几分讶异,姬发笑了一下,“世子这话可说不得,本宫只是闲暇时看过些书目罢了,也只是略知一二,再加上三分揣测。”


徐晋尝了口面前的甜点,边吃边说道:“本世子就知道,能让皇帝哥哥心系之人,定是不凡。”


提到了韩烨与他,姬发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徐晋也敏捷地察觉到了,眼珠子转了转,“娘娘怎么不问,陆相为何将请帖转赠于本世子?”


姬发抿唇,“世子与陆相的事,本宫自是不知,又为何要问。”


徐晋却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陆相同本世子说,皇上近日里心思烦闷得很,他估摸着和宫里某位新来的娘娘有关,让本世子来探探情况。我这人也喜热闹,这便来了。”


姬发闻言低下了眼,气场莫名冷了三分,“此事……本宫无可奉告。”


不是觉得徐晋有所冒犯,而是这种心头郁结之事,他也不知道如何说给他人听。


“本世子当然知道娘娘不会说与我听,我也不是来劝说娘娘的。”徐晋怂了下肩,饮下了杯酒,“同娘娘说这件事,是想告诉娘娘,这看似是陆相的主意,实际上,是皇上的意思。”


他无辜地向姬发眨了眨眼,“不然娘娘以为,为何皇上要特意送一份宫中宴会的请帖到陆相府上呢?陆微寻这人最怕麻烦,请帖送到他手上,便定会来我,本世子来了,就一定会来找娘娘玩。”


“这些娘娘不了解,皇上心里却是清楚得很,都在他盘算里头呢。就连现在,我同你说的这些,皇帝哥哥都能猜到。”他捂唇凑到了姬发耳边说道,“他是在借我的名义,向您示好呢。”


徐晋要来替陆微寻也是替韩烨试探姬发的态度,实际上,只是为了让姬发知道他有这个意思罢了。


姬发明白了他的意思,抬眼正好与韩烨对视上,于是迅速移开了视线,耳根有些发热。


“……我不明白这些,也不喜欢这样。”


帝王是全天下最难以琢磨的人,贵妃那揣测一份意思,下人那揣测一份意思,外人添油加醋的想法多了,姬发便会觉得,那个人在他眼前也变得捉摸不透了。


徐晋愣了下神,转而回头叹了口气,一口气喝完了酒盏里剩下的所有的酒,“我也不喜欢,韩烨哥哥……他和陆微寻一样,他们做的事情总是那样隐晦不明又拐弯抹角的。”


他手撑着酒盏上,下巴搁在手背上,眼神里也有了些许思索,最后叫下人将酒壶拿下去装满,带了丝醉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啧,可能这些朝堂上的老狐狸做事习惯了这样,有时候也感觉自己被人糊弄得稀里糊涂的……”


姬发看向他有些绯红的脸颊,笑起来有些娇憨的模样,嘴里嘟囔着可能自己都晕晕乎乎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话。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世子有些醉了。”


徐晋笑而不语,闭上了眼靠在座位上休息,姬发吩咐一侧服侍的宫人去端了碗醒酒汤过来。


21.

宴会刚过了一个时辰,姬发已经有些困顿了,这时丽妃走上台,准备了一支舞曲献给皇上,春晓看着舞池中央穿着艳丽妖媚舞裙翩翩起舞的女子,不由得瘪了瘪嘴。


“这是借着机会争宠呢。”


姬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悠悠地抬眼看着台上惊艳的舞姿,另一旁的静贵人抿嘴,“宫中的女子,还不是各凭本事获得皇上的青睐罢了,像臣妾这等无才无德之人,就是有这样的想法,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姬发难得听她开了次口,“哦?”


静贵人望着台上引人注目的丽妃,叹道:“人生来就分了三六九等,有的人一进宫便是妃位,有的人到了老死,也不过是个打杂的宫女。”


姬发垂眼,盯着杯里的酒,“人分三六九等,按什么分的呢?按荣华、富贵、位分吗?人各有命罢了,你当真以为,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日子就一定过得比宫女好?”他看向她,浅浅一笑,“这些身外之物,你不争,别不会怨。”


静贵人看着他的眼里充满了讶异,像是没想到这位外传不近人情的姬嫔娘娘竟意外地好说话。


“臣妾明白了。”她低下眼,丽妃表演结束后,果然得到了皇帝的夸奖,姬发托着下巴,看着丽妃欢喜得意的模样,“你也同她一样,想要得到皇上的宠爱吗?”


静贵人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臣妾只是个地方官员的女儿,能被选进宫已经实属不易了。在宫中,只要臣妾本分地待着,家中便一切安好。像娘娘说的话一样,荣华富贵,不一定是好东西。伴君如伴虎,臣妾每次待在皇上身边都不自在得很,臣妾没胆量出风头,更没胆量面对皇上的赏识。”


她笑了笑,“这宫中,也不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皇上宠爱的,这未必在每个人眼里,是件好事。臣妾若是今日得了宠,明日在宫里便会得到贤妃娘娘苛待。比起皇上的想法,好好活命对臣妾来说更为重要。”


“活命么……”姬发听了她的话,喃喃着,眼底闪过一丝沉思,静贵人见状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忙倒了杯茶给他,“这只是臣妾的一面之词,皇上对娘娘的偏爱宫里头的人都知道,只是大部分人心里酸您罢了。”


姬发眼里添了几分笑意,接过了她递来的茶饮下,“无妨。”


又过了半个时辰,宴会才临近尾声,春晓见到徐晋起身以酒醉为由告辞,见自家主子也待得无聊,小声建议着他要不也开溜吧。


姬发瞥了她一眼,“这宴会是淑妃办的,来都来了,提前请退岂不是拂了她的面子。本宫可与世子不同,眼下也不想在宫里树敌,过不安生。”他揉了揉额角,“说来,这也是本宫第一次参加宴会,虽然是无聊了些,但也没什么大事。”


春晓也不再多说,不过说起世子,她望着徐晋离去的背影,她歪了歪头,“奴婢怎么觉着,世子与公子,似乎有点相像?”


“嗯?”


她又摇了下头,“说不上来,明明你们的性格截然不同,仔细琢磨,觉得神韵上莫名有几分相似呢。”


姬发想了想,莞尔一笑,“你这么一说,本宫也觉得,与世子倒是一见如故。”他叹了一声,“能在京城遇上这样一位人物的机会,倒是不多。”


春晓也笑着点头,“公子能交到朋友,奴婢自是高兴的,今晚也不枉来这一趟。”


这时,一位宫女走了过来,向姬发行了一礼。


“姬嫔娘娘,丽妃娘娘请您到御花园的荷塘一见。”


姬发皱眉,环顾四周并未看见丽妃身影,那位宫女见了又解释了一句:“我家娘娘已在那边等候了,之前与姬嫔娘娘有所冲突,丽妃娘娘想与您和解一番,还请娘娘赏面。”


姬发想起之前在御花园里的事,想了想起身,春晓见状要跟过去,却被宫女拦了下来,“丽妃娘娘只请了姬嫔娘娘一人。”姬发给了春晓一个安心的眼神,随那位宫女离开了宴会。


静贵人等两人走后,忙拽了拽春晓的衣袖,“今日按理来说宴会上丽妃风头最盛,这时私会娘娘,恐怕有诈,还请春晓姑娘留个心眼。”


春晓点点头,“嗯,贵人放心,这宫里没人伤得了我家公子。”


静贵人张了张嘴,想了下又还是没多说什么。


这宫里的害人方法,可不仅仅是害人性命呀。


姬发同那宫女走向御花园深处,灯光远了四周便越发地有些灰暗,忽然借着一个假山转角,那宫女不知从哪溜走了,姬发紧锁眉头,他鲜少出宫,这天色又暗,御花园的路让他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走出几步到了荷塘边不见人影,正欲转身离开时忽然身后响起了扑通的水声。


“救……唔……救命……”


姬发瞳孔瞬间紧缩,寻着声音找了过去,发现荷塘里有人落了水。如今是春末,却还没到夏季,荷塘想来底下淤泥深厚,虽然水浅但倘若不会水定会出意外。姬发来不及思考便跳下了水游去救人,离近了抱住了那人的腰却发现对方正是约他见面的丽妃。


“皇、皇上……救命……皇上……”


对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姬发,姬发也来不及细想费力地将人拖上了岸。


久不见姬发回来,春晓越发地心慌,静贵人也心怀不安。


“不行,我追过去看看。”


春晓刚要转身,忽然看见了那个来找姬发的宫女慌了神地跑回了宴会,直奔皇上身边的槐桉公公,神色慌张地低语了几句,只见槐桉脸色一变,转告给了皇上,韩烨神情立即从没见到姬发的思索与躁郁变成了隐忍的愤怒,立即起身赶去了御花园。


“这是出了何事?”


妃嫔们面面相觑,也纷纷起身追了过去。


等到韩烨赶到花园的荷塘时,见到的正是姬发将已经昏过去的丽妃衣裳纽扣一一解开的一幕,他将手心覆上了丽妃心口的位置,确认还有所温热和跳动才松了口气,将对方湿重的外衣剥了下来。


“大胆,你们在做什么?!”


贵妃一脸讶异地喊道,宫人们立即上前将姬发拽开,韩烨脸色更是黑了三分,“放肆,朕还没有开口,你们就敢抓人?”


姬发喘着气,有些着急地上前抓住了韩烨的衣袖,“快,快叫太医。”


韩烨瞥了眼躺在草地上昏死过去的丽妃,手却将浑身湿透了有些冰冷的姬发搂到了怀里,“槐桉,去请太医。来人,将丽妃扶到离这里最近的千禧宫去。”


“是。”


贵妃也没想到韩烨见到这样一幕竟然上来还是首先护住了姬发,一时间也不敢多说话。


“出了何事?”


见姬发呼吸平稳下来,回过了神,韩烨才低声问道。


姬发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臣妾不知,有名宫女说丽妃娘娘约臣妾到这见面,来了此地才发现丽妃落水,刚将其救上岸,皇上便来了。”


韩烨拧起眉头,嫔妃中却有人说道:“无论事态如何,姬嫔娘娘终归是男人,方才的情形臣妾们都瞧见了,丽妃娘娘的清白……这不是对皇上的不敬吗?!”


姬发闻言心中骤然冒出一股怒火,瞪向对方:“本宫是在救人!”


“救人是太医的事,姬嫔娘娘此举,未免也太不知分寸了。”


“是啊,这宴会举办得好好的,你们二人又为何私会于此?”


“这里四下无人,谁知道丽妃落水不是姬嫔娘娘有意为之的呢?”


“丽妃方才才在宴会上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这下就出了事,身侧就姬嫔娘娘一人,这要说与姬嫔娘娘无关,恐怕难以服众吧。”


这七嘴八舌的说得韩烨脸色越发难看,姬发揪住的韩烨的衣角也捏紧了几分,最后贵妃使了个眼色,淑妃站了出来,“此事还请皇上明鉴,无论姬嫔与丽妃是否有不清白的关系,姬嫔又是否对宫中妃嫔有所不轨,都需要给个交代。”


姬发冷笑一声,“宽衣解带是因为衣物沾了水变得厚重,这样能让溺水之人呼吸顺畅,摸心口是为了确认丽妃娘娘是否存有心跳。按各位娘娘的说辞,若哪一日娘娘们落水,姬某定不施予救助,你们要清白,就清清白白地下地府吧。”


“放肆,皇上在这,岂容你说出尔等恶语。”


韩烨冷眼剜向说话的贤妃,“你们还知道,朕站在这呢。”他握住了姬发冰冷的手,“这里差点出了人命,如今丽妃生死未卜,你们却在这里议论纷纷。朕可只看到了姬嫔急于救人,没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又看向淑妃,“事情还没定论,淑妃这一言一语,帽子倒是扣得快,春夜宴上出的事,朕还没论你的过错呢。”


淑妃闻言脸色大变,立即跪下,“是……是臣妾的疏忽,还请皇上恕罪。”


嫔妃们见皇帝发怒,也纷纷下跪,“皇上息怒。”


槐桉赶了过来,将手里听了韩烨吩咐找来的披风递给了他,“皇上,丽妃已无生命之忧,幸亏姬嫔娘娘救人及时,否则荷塘淤泥极深,丽妃娘娘恐会命丧于此。还有宽衣解带与触摸心口一事,太医说了,是正常救溺水之人的方式。另外,营救落水之人也是一则难事,多亏姬嫔娘娘身手矫健,这若换作我们这等太监身板,还不一定能把人救下来。”


韩烨将披风给姬发裹上,槐桉的话让妃嫔们各个不敢再有多言,韩烨回头瞥了她们一眼,“贤妃身为一宫之首,出言不逊,罚禁足一月,抄佛经三百遍,以儆效尤。”他让人押下了那名前来报信的宫女,“丽妃落水,你同朕说是姬嫔推的,也不去找太医,却先来找朕告状。”


宫女闻言心底一凉,连忙磕头,“皇上,奴婢也是慌了神,皇上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皇上饶命……”


韩烨冷哼一声,“此事就交由淑妃查办,查好了,也算功过相抵,明日,朕要知道结果。”


淑妃战战兢兢地答道:“是……是,谢过皇上。”


“好了,到此为止,若朕再听到宫中有所议论,直接杖毙。”韩烨看向了贵妃,“后宫治理,贵妃还得多多上心才是。”


“……是,臣妾知道了。”贵妃也垂下了头,不敢多语。


料理完这些,韩烨才转过身,捏了捏姬发被他捂热了些的手,“走吧。”


姬发看着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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